Free As A Bird


給梁子凌,人生最重要的朋友


很久沒回FB了。今天來送行一位特別的朋友。Bird。

我是在1989年認識他的,通過班上的一位共同朋友。共同朋友口中的他,是紅樓才子、電研社奇人、鳥站BBS站長、火腿族、電子音樂玩家、大提琴手,還有,擁有Macintosh Plus與Apple II gs。

認識他那天,是被共同朋友半強迫,去拜見這位奇人的。我滿心不願,因為我不認識這個人,也無法從那些形容中形成任何想像。

然後我們就認識了。在一個他還沒回家的週末下午,在他家,在那些站台、廣播器、KORG M1、電子琴圍繞中,等到他回家。他帶點疲倦,不算粗魯,卻也無禮地招呼了我這個不速之客。

當天的他,高傲、直接、好奇,也熱情。聽我自我介紹時高傲,介紹他自己時直接;聽我分享時好奇,分享他自己時熱情。

於是,奇妙地,我們就變成了朋友。同月同日的生日,對對方「完全無法理解」的新奇;完全不交錯的本事,帶著點互斥的惺惺相惜。兩個高中男生,誰都不肯承認對彼此的欣賞。

整段高中時代,我們只見過五次面。三次在他家,一次在建中,一次他賞光我的演出。我們約好未來「一起做點什麼」,然後各自投入茫茫人海。

經過九年時間,我們再度聚首,試著一起做些什麼。事情沒做成功,卻留下了一段真正能跟對方相處的,下班後的時間。

Bird的光環太耀眼了,從小到大只要聽人形容他,就是那些「外在的形容」。隨著他的成長,那些內容也越來越多。但是,很有趣的,我眼中的他,還是1989年春天,第一次見面時的那個高瘦、帶點疲倦,乍看拒人千里之外,卻又總是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讓人覺得很窩心的,跟那些光環毫無連結的他。

高傲、直接、好奇,熱情。

高傲的他,只有在急著找我分享他找到畢生所愛的那個瞬間,才露出他單純、興奮又靦腆的神情。

直接的他,在難得被難倒的瞬間,會哈哈大笑,承認「這我怎麼會懂呢」。

好奇的他,會瞬間專注,整個世界因此停止運轉,直到他學會了、理解了,滿足了,或者不屑了,才肯放世界一馬。

熱情的他,well,認識的都懂。推也推不走,叫也叫不停。

友直友諒友多聞,他無愧。如果說,有個朋友算是君子之交,那他就是。有的時候太直、有的時候必須非常用心,才能感覺到他努力隱藏的「諒」;至於「多聞」,那倒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越來越老了,我們又見面了。兩個曾經都譏笑對方營養不良的老友,開始互相譏嘲誰比較肥。中年以後他沒那麼耀眼了,肩上的負擔也更重了;高大的身影照顧著愛妻、愛女與團隊,偶爾不期而遇,瞬間的交集中,他卻依然是他,萬年不變的高傲、直接、好奇,也熱情。

頂多是,高傲少了些,多了點直接;好奇沒有變,卻終於學會了如何表達熱情。

最後幾次見面,橫跨好幾年,他的肩膀上扛的越來越多。或許在1989那個春天,瘦弱的他還扛不起那麼多吧。

然後,又是很久沒見之後,他發了個訊息。

「我前幾天去了深圳一趟,想起了好多當年的往事。最近在幹嘛,過得如何?」

看到訊息,約他見面,他沒回訊。然後他就走了。

我是因為他不再上FB的。36年後,同樣是春天,為了他,我回來寫這一篇,紀念這位從未改變的老朋友,認個他總是要我認的輸,用一首同樣是紀念老朋友的歌,送他一程。

再會了,老朋友。最近都不會哭了,謝謝你,還給我一次放聲痛哭。

Free as a Bird。這首歌,從今以後就有了別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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