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淺層的街頭運動


這是大腸花運動當時寫的。現在看看,我必須說他們的確改變了時代,不是「淺層」,而是深刻地改變了台灣,變成今天這種處境。

光電板漂流之鄉、世界棄兒、台積電貢獻者、川普的「牌」。

謝謝你們。沒有你們的努力,台灣還爛不了呢。偷吃月餅,真的不該苛責你們。


抗議者控訴,這次的抗議是民主實踐,政府怎可毆打人民。馬英九說,我們的民主,一定要犧牲法治嗎?

看,一個沈重而嚴肅的議題,才沒幾天已經變成鷹派鴿派民主法治口水了。網路投票開始偏移,難得有個大好機會吸引沉默大眾討論國策、讓公民辯論台灣未來的事件,全被一片漆黑的「關燈」情緒淹沒。

這就是我說的,抗議要有清楚目標、有策略、有組織。還要有幾個冷靜的人負責收場。這不是開趴,是在解決問題。問題解決(或開始解決)就是成功,反之就是失敗。殘酷得很。

我不贊成違法遊行,攻進政府機關什麼的,所以我自己不這麼做,也不建議別人這麼做。然而,我也不反對抗議人士在願意承擔後果的前提下這麼做。抗爭就是沒有權力或能力的人唯一可選擇的方式,本來就是體制外的,你可以做,只要你知道會被鎮暴、會被法辦,那麼你就可以做,也會因為你對理想的堅持,受到我的尊重與欽佩。

即使,我不贊成你在爭取的事,或者你的手段。

相反的,我也不贊成鎮壓學生。換成我是執政者,要嘛與你溝通、要嘛乾脆答應你,不然就讓你慢慢吵來個不理會等你自滅。這是個講情甚於講理、講理甚於講法的國度,動手就是不對,誰動手,誰就理虧。

然而,我說這話,並不是來各打五十大板的。就我的看法,攻進行政院,是抗議群眾的「錯」。

錯?其理有三:達不到目的、達不到目的、達不到目的。

第一,你的目的為何?反服貿還是反黑箱?學生們有共識嗎?反服貿的作法為何?反黑箱的作法為何?反服貿是部分反對退回重審還是反悔不簽?反黑箱是把程序透明化然後再走一次,還是這次算了,先把監督法制化,然後接下來依法行政?

其實上述我都贊成。然而,如果以上問題每個人的答案都不同,那就是沒共識。抗爭的本質說穿了就是「大聲罵出來,讓掌權著知道不能小看我們這些人」,當年吵廢除萬年國會、要求制定集會遊行法什麼的,都很明確,抗爭者也有共識(甚至是社會共識)。但是這次的訴求有些失焦,以抗爭來說不夠集中,換言之連目的都不明確,當然達不成。

第二,就算目的明確好啦,佔領行政院,真的是合乎目的的「作法」嗎?

我們要告人,就上法院;我們要吃飯,就去餐廳。我們要退回服貿,執行者為誰?行政立法兩院都癱瘓,那要怎麼「退回」,又怎麼「重審」?要把監督法制化,那也要立法院能開會對吧?佔領立院、來個家家酒實習民主或許可以表達決心,但是繼續擴大佔領行政院,就多餘了。

我們國家最沒事幹卻又權力最大的辦公室在哪?總統府啊,怎麼沒人去佔領?因為那裡有重兵把守對吧?既然如此,那就是挑軟柿子吃,皇上看透你了。

說真的,上面只是講氣話,我想說的是:佔領任何地方都不是讓馬英九退讓的「作法」。馬英九這人,決定事情絕不改變,媚俗不成就翻臉,參加過倒扁的都見識過。當時反貪腐總是共識吧?反的是阿扁耶,收割的是馬英九耶,結果台北車站前我就是被馬英九強勢驅離的那群人之一。馬英九連客氣話都不會說,你佔領行政院只會適得其反,這跟是否是暴民或者是否破壞公物都無關。都跟馬英九混六年了,怎麼還不明白呢?

佔領行政院、攻進立法院,那是準備革命的作法,不是抗爭示威的作法,接下來很難下台,而且對抵抗中國經濟侵略的現實來說毫無助益。是故我說,一直佔領下去沒用,擴大的作法是錯的,所以達不到目的。

第三,就算這麼做有效,退回服貿了、重審了、條文對我們更有利了、監督法制化了、馬皇含愧下台了、中共從善如流重簽字了,這麼多不可能都發生了,所謂的「目的」就真的達到了嗎?

如果是,那好吧,原來你要的只有這樣。你為何反服貿,因為馬政府鴨霸嗎?他剩兩年了,忍不了這口氣就來連署罷免他呀,佔領兩棟樓他就不鴨霸了嗎?因為黑箱作業嗎?說句難聽的這個政府哪件事不黑箱作業,下次軍購你吵不吵?公共建設你佔領不佔領?搞這麼大就為了馬政府黑箱作業?那我必須說,你要常常關心時事,黑箱作業在本地是常態。

所以,你要明白,我們真的問題在無力抵抗中共糖衣攻勢,目前政府正逐步投降,而投降的結果,會導致我們選擇生活方式的自由逐漸被剝奪,直到我們被統一為止。

你也要明白,服貿真正的問題不在條文對我們是否有利、是否有大陸人會搶走我們的工作、是否開放讓人家出版統戰書籍來麻痺我們、是否會有一堆阿六仔跑來這邊幫我們洗頭什麼的,而是等到我們在服貿裡嚐到甜頭之後,我們的核心競爭力會越來越低,我們的物價、房價都會逐步被那邊墊高,我們的貧富差距會越來越巨大,我們的既得利益階級,會越來越牢固。

你更要明白,服貿根本沒啥可怕的,真正可怕的是,我們這個「國家」根本沒有國策,面對全球化浪潮,我們的作法不是建立台灣特色,而是把台灣賣掉,讓老共來幫我們制定政策。

所以,如果你覺得這些才是問題,那你告訴我,佔領行政院,是不是一個辦法?

如果你還是激情地說是,呃,好吧,那你佔吧。作為納稅人,我接受你讓國家空轉,因為即使你不這麼搞,國家本來也是空轉的。

但是,我不接受你被打了卻說不可思議。因為,這個政府就是這麼痴頑、這麼鴨霸、這麼不顧民眾死活。動手不稀奇,不動手才稀奇。這就是馬英九。你去抗爭卻不知道這個,那是你無知,缺乏抗爭的心理建設。我才不同情。

然而,如果這只是你的第一步,你是有計畫、有決心要跟這個政府拚到底,站出來當烈士,吸引全國同胞注目,以便化冷漠為力量,合法非法不論、理性激情全來,不達到目的絕不罷休,不惜推翻這個爛政府,建立一個理想國的,那來找我,我陪你幹,絕不黃牛。我等這天好久了。

若非如此,你的努力,就會變成虎頭蛇尾,船過水無痕。甚至會發生反效果,造成以下的狀況:

廢除萬年國會,憲法修成帝制。

制定集會遊行法,抗爭變成體制內行為。

反對填鴨教育,換來填壓教育。

無殼蝸牛運動,房價創歷史高峰。

百萬人民倒扁,選出馬英九。

別說這些事情沒有因果關係,這些事情每個都有因果關係。我們抗爭快三十年了,到頭來竟然換得一個只能選爛人的選舉、一個不被認同的國家、一部前後矛盾的憲法、一堆買不起賣不出又不降價的房子……為什麼會這樣?因為我們笨,我們超會運動,然而每次運動都只得到一個「表象的勝利」就滿足了,之後隨著那些「逐抗爭而居」的人換話題,舊的問題忘光光。

隨便講吧,洪仲丘之後,司改了嗎?軍改了嗎?「正義」伸張了嗎?

所以,這次的波瀾壯闊,之後也不會改變什麼。因為不管怎麼結束,總有一天會結束。我敢預言,結束之後,依然沒人在乎中國經濟侵略問題,問題都在馬政府,大家依然浪費時間談論那個談論它簡直是浪費時間的政府。

而那個中共,也只會坐在對面笑笑,發動比你人口還多的網軍,告訴十幾億人:「台式民主啊,不適合中國啦」。

六四當天我的眼淚,就是這麼流乾的。小鄧南巡講話過後一部分人富起來了,世界制裁變成世界資金湧入了,當年喊的「反官倒」「要民主」一個也沒實現,人人都在啃中共扔出來的甜頭。人家可是經過文革洗禮的,你小小台灣是有幾個鬥得過人家的好漢?馬英九是人家養的狗,幫著所謂的「二十萬人」保護階級利益。你攻進行政院做什麼?江宜樺是誰,蛋頭學者一個,連既得利益階級都算不上,要他回答有屁用?

我建議大家,可以了,激情差不多該結束了。用這些民氣搞個公投,要監督法制化?公投!要退回服貿?公投!要什麼都可以公投一下。別讓阿扁之前的屁話公投灰了我們的心,還公投一個真實的面貌,實現一次真的全民制定政策。然後就別口水了,讓對面看看我們的全體意志,我們上街頭是為了做成功什麼,不是為了搞砸什麼。哪天等我們醒了,發現你們在經濟侵略我們,那我們也會公投反對你們,到時候你們找什麼走狗,都改變不了我們的共同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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