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把人們分成群體,讓他們彼此對立,你很容易就會假設世上所有的惡都屬於其中一群人,即一群假想的壓迫者;與此同時,所有善則屬於另一群。」
Jordan Peterson
滿街的「進步思維」。
我超討厭這個詞。進步的反意詞是什麼?保守?落後?老舊?僵化?
左派就左派,左有什麼不好?不想跟原來的一起玩,不就「Left」嗎?進步這個詞,根本是往臉上貼金,還沒論述先下結論,不是惡意的罷凌,就是對邏輯的無知。
環保主義、多元性別主義、女性主義……這主義那主義,都好。就是個主義,沒有先套一個「進步」,把別人直接列成反派。那種一籃子主義啥都吃,自封進步的,完全偽善家父長制一言堂,老舊得不可思議。
這個詞,在當年共產主義萌芽時,可是被常用的。
共產主義曾經跟今天的很多「價值」一樣,是整個世界奉為圭臬的、吹捧追逐的「進步思維」。但是經過一百多年的辯論、驗證與政治實驗之後,變成了今天的票房毒藥。
然而,在今天的世界裡,所謂的進步思維,又有多少隱藏的前提,是前人已經犯下的錯誤,而我們卻又不加選擇地吞了下去的呢?
前面那句引言,固然可以用以批評共產主義的階級鬥爭論,難道就不能檢討所有關於父權結構、異性戀霸權、慣老闆、藍蛆綠吱的價值評價嗎?
共產主義是一種基於階級鬥爭的史觀,經過一百多年的實驗,普遍都能同意其主要的問題在於假設了太多未經驗證的前提,甚至連假設都沒做,就變成整個體系的基石。
然而,我們目前面對的社會難道不是這樣嗎?假設的普世價值?假設的自由主義?假設的進步思維?假設的理想政治結構?假設的「正義」?
我們難道沒有在不知不覺中,生吞活剝了一堆「正確價值」,建構了另一個「xx主義」的實驗場,逐步把自己推入火坑嗎?
治大國如烹小鮮,南懷瑾曾討論過「烹」這個字,指出「烹」是慢火文煮,跟大火快炒的「炒」不同,面對越龐大的工作,越要「烹」,才能熬出合適的味道。問題是,放眼現在的世界,所有的方法都是在「炒」,族群、宗教、經濟、政治體系……直到那些我們切身面對的,像是再生能源、和平協議、LGBT、原/新住民權益等,每一個議題都在「炒」,炒不出個味兒來的時候就加酌料,越加越辛辣,越加越重鹹。最後我們得到的根本不是那些食材的香甜,而是難以入口的辛香料,五味剩鹹,讓人食之欲嘔。
在而那些「酌料」裡,由於我們的欠斟「酌」,過去數百年經我們實驗證實是失敗的各種餿油爛菜,便又被我們逐漸加回鍋子裡,再一次毒害我們。
這也是我總是對所謂的「進步」思維抱持高度懷疑的理由。只要沒有以史為鑑,基於過去的失敗或謬誤進行檢討思辨,從我的角度來看都是口號。一百年間有多少億的人命死在各種口號下了,今天的我們,還要繼續下去嗎?
這個社會,不讀書、不重史又無思辯,卻愛創造、吞服或「指認」假新聞,愛扭曲歷史服務自身立場或信仰,更愛大聲嘶吼各種光怪陸離的仇恨言論,把彼此分成各種群體,相互指認善惡。這樣的社會,跟一百年前那些被我們唏噓或憎惡的世界,到底有什麼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