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不吐不快。
天橋上的魔術師,這齣戲是在白色恐怖什麼東西?要編劇請去編那些我們都沒經歷過的時代,什麼我爺爺八歲就被槍斃了啥鬼的,沒吃過鍋貼起碼也要聽過點心世界啊。
笨蛋。
1991的中華商場是寶庫、遊樂場、排戲租戲服的地方、泡妞前後必經之途,天橋兩段各有主題小販,後排火車道地下化前光用殺肉機組一台新隨身聽或轉卡帶就忙不完。
二樓不同訂做制服店這間北一質感好那間景美顏色漂亮,從愛到和七大間錦旗徽章每間本事不同,信棟上天橋比較晃義棟上天橋階梯比較爛,光那座天橋就是一頭通往流行一頭通往女校的天堂路。
中華商場,橫亙在「泛北車聯誼區」與「西門町銷金窟」當中,是一道巍峨的不留白長城,哪來什麼白色恐怖?
那個80年代末期的台灣,白色恐怖什麼的都已經是「遺緒」了。整個社會在蠢蠢欲動,從1986開始的全民瘋股市、1987的520農民運動、1988報禁解除後突然變成厚厚一本的報紙與六線齊發捷運開始的交通黑暗期、1989隨鄭南榕後自焚的詹益樺、一個月後天安門事件在社會上的回響與下半年落成的台北新站、1990與野百合幾乎同時開始的職棒元年,直到該年下半年同時發生的國統會與二二八研究小組,終於是1991搞了整年的修憲與動員戡亂時期的結束。
這些時候的我是個熱血澎湃又什麼都在觀察的年紀。現在回想起來,整個人生就是這段時間最激烈,內在青春期與外在社會變動,參與過那段時代的自己,簡直就是活在歷史裡。
而,這段時間裡,所謂的白色恐怖,早就是一種雨後天青地上的積水了。壓在重慶南路書報攤農民曆下的江南或李敖作品,是一種帶著懷舊味道的遺跡。
社會是浮躁的,前途卻是帶著期望的。在這種氣氛裡,我親眼見證中正紀念堂上的天安門聲援與野百合野台,也躲在新公園的後門欄杆裡,看到火點在詹益樺的身上。
但是,那個時代,也是「年輕不要留白」滿街播放,報紙投書卻也有衛道人士大聲攻擊「只要我喜歡有什麼不可以」是無法無天的時代。
那個時代的精采,就是因為衝撞。有人帶頭衝,有人被撞,有人圍觀,有人罵有人叫好,卻沒有人不受影響。所以,套句黨國台詞,那是一個「大時代」。
歷史是一個歷程,史觀可以因時而異,史實卻是無立場的骨幹。扔掉了走過的路,天橋上的魔術師,這齣戲是對那個時代,以及在那個時代努力過的前輩,無論站在光譜的哪一端,最不敬的抹煞。
因為,無論光譜的哪一端,都是同一個光譜。忘了這一點,世界就是黑白的,也就是沒有黑白的了。